这是施南第一次进无暇阁。
她回到凤阳府的第二日,皇上赏赐随之而来,赞赏徐知府办事有力,教导出一对姐弟大方得体,深得龙心。徐知府开心领旨,并让施南安心呆在凤阳府做她的千金大小姐,日后必定为她寻一良夫,风光大嫁。
自此她信了安阳王爷的话,想起宫中的施北,还有王爷允诺的未来,能从苍鹫庄脱身对她来说是一个极大的诱惑。她从小在庄里长大,比谁都知道那是一个吃人的庄子。
她从徐知府口中得知,她和施北来到凤阳府是云州知州在其中斡旋。施南假意挂念宫里的弟弟,想去云州散心,徐知府不疑有他,让她顺便带些赏赐去。施南刻意讨好徐知州,试图从他口里得出更多消息,但他虚与委蛇,说的尽是客套话,只得作罢。
但有一个信息可以确定,徐知州不是苍鹫庄的人,并且对此一无所知,不知又是谁将他们介绍给徐知州。
无暇阁从外表看是一座普通的楼,跟寻常的客栈酒楼没有不同,但进门之后却是别有洞天,正对着大门的是一个大柜台,整个一楼只有这个大柜台以及背后到顶的木格柜,柜子里放着不同材质的摆饰。
柜台后面站着两个年轻人,容貌相似,应该是同胞兄弟,施南好奇问此地是卖些什么,高一些的年轻人笑我这无暇阁什么都卖,全看小姐要什么。
“南枝向暖北枝寒,一种春风有两般。”施南慢慢念出了纸条上的诗句,另一个矮一些的年轻人道:“小姐,请随我来。”
施南随他去了二楼的一个小房间,里面已经备好纸墨笔砚,桌上还有一个圆筒,大概手掌大小,那人道:“小姐,请把碰面的时间地址写好交予我,若是只想传递消息,便把内容写于纸上,封于圆筒内。”
施南正要提笔,问道:“与我联络那人是否已经来过。”见那人点头,又问,“约定时间地点可有什么规矩。”
“左右不过在云州,小姐留足往来时间便可。”
两日后施南见到了与她联络之人,那人自称姓杨,施南也不在意此人姓甚名谁,把自己知晓的信息告知于他,那人沉思片刻,道:“还请施姑娘帮我查一下,徐禾徐淼与徐知州的关系。施姑娘若有发现,传讯于无暇阁即可,无重大消息两人不再见面。”
此人正是杨善,他已受训入教,但平时教内无事,也接触不到其他人,尤其是上次玉书的事后,徐禾对他心有芥蒂,疏离的很。符申跟踪他几日,发现他们多次出入知州府,他现在是商人身份,不好介入官府之事。他苦于没有突破口,便收到了皇上的命令,约见施南姑娘。
想要调查知州与何人来往,第一步就要住进知州府,施南打探到徐夫人信佛,正好快到观音寿辰六月十九,徐夫人往来寺庙次数增多,施南于途中偶遇,因着凤阳府大小姐的名头,再加上乖巧可人的性格,入住知州府倒也顺利。
这日,施南照常去给徐知州送茶,书房里还有另外两人,见到她来便停下交谈,施南没有准备客人的茶,知州道他们两个就要离开。施南对两位客人行了福礼,其中一位手臂带伤的人见到她时眼神一亮,不可否认施南的美,貌如出水芙蓉,行走间摇曳生姿。
待施南翩翩然离去,那带伤青年问这是哪位,怎以前从不曾见过,知州道这是凤阳府大小姐,不欲多说其他,那人便不好再问。两人离去时,又远远地见到了在庭院中与丫鬟说话的施南姑娘。
年长些的青年道:“凤阳府大小姐,不是我等可肖想的。”
指着两人的背影,施南问他们是谁,跟知州大人关系如何,施南在府上几日,出手大方又体恤下人,早已收买人心,丫鬟道:“这是徐家的徐禾徐淼两位公子,与大人来往甚密。”
施南又问:“这徐家公子是做什么的?”
这丫鬟是一直以来照顾徐知州的,她说:“好像是什么教的人,我也不太清楚,施小姐可以去问问老爷。”
待观音寿辰结束,施南告别知州和夫人,留讯于无暇阁,便一路回到凤阳府。云州不宜久留,当下最重要的是凤阳府大小姐的身份,只要这个身份在,她便安全,也能更方便行事。徐知府无子女,若讨得他欢心,说不定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杨善看着无暇阁送到他手上的纸条,心里叹气,这邪教之事牵扯上官府,是任何帝王都无法忍受的,这云州城要变天了。
符申正压着陶甘练剑,这几日无事,他索性担当起了陶甘的师傅,誓要他练成一套还算能入眼的剑术。见杨善一脸愁容,便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棘手的事?”
杨善收回心思,把纸条塞入袖内道:“我们可能要清闲一阵子了。”
“那岂不是好事?云州城我们还没逛完,当散心了。”
另一边,玉书辞别杨善后,便与胡斐一路马不停蹄赶往樊花镇。他们仔细研究过地图,云溪河始于云州城外,贯穿半个凤阳府,直达琼州与琼海连接,弯曲绵延一百里,其中多山地丘陵。药王庄既然在山里,那必定要靠近城镇,方便日常补给,樊花镇就是这么一个正合适的地方。
两人找了当地最大的客栈入住,又问了最好的酒楼吃饭,胡斐虽也来自富裕家庭,但他小时常随父亲外出,吃穿住行过得去就行,有时没赶上客栈便天为被地为席,吃粗糙无味的干粮,但玉书是官宦子弟,从小锦衣玉食,又看到杨善对他的宠溺,便也不想委屈玉书,样样都要挑最好的,幸好他出门前带了几张银票。
“小二,来三个你们店的拿手菜,要荤素搭配,再来一壶最好的茶。”胡斐与店小二吩咐着,又问当地有哪些特色点心,问玉书要不要尝尝,玉书便点了一个千层糕。
正是饭点,酒楼比较热闹,他们坐在最靠里的位置,离窗户远了不怎么能听到外面街上的叫卖声,也不会轻易被旁人谈话声打扰,又能纵观整个二楼大厅,胡斐对这位置很满意。他看向一旁的玉书,只见他把玩着剑上的剑穗,神情恹恹,自辞别杨善后他便是这般无精打采。
胡斐想到分离那天,杨善天还未亮就去买第一锅出炉的点心,玉书拉着对方的衣袖依依不舍,他与杨善的感情肯定很深。其实他不必陪自己前来樊花镇,当时的情况便是任意一个正直的江湖人士都会出手相助,况且玉书帮他找到了无嗔大师的下落,便是一恩一报,也两两相抵了。
为什么没有断然离去呢,婉拒玉书同行后又暗暗期许,更是在听到玉书信誓旦旦要跟着自己时的那番喜悦,心绪变幻莫测,个中缘由呼之欲出,情之一字,实在难以捉摸。也许,从乐游苑见到的第一眼开始,自己便深陷其中了吧。
胡斐有心逗他开心,说以前走江湖遇到的趣事,不惜把自己的糗事也抖落出来,又拉着玉书看路边的新奇小物,在胡斐的带动下,玉书脸上渐渐有了些笑意,敲敲小鼓开心地看向胡斐。
路过一个扇子铺的时候,玉书指着其中一把说要看看,店主忙取了递给他,是一把无字扇,白色扇面,黑金色相间的扇骨,玉书把扇子打开在胡斐身前比了比,满意的点点头,那店主忙说道:“这位公子丰神俊逸,一般的字画扇太过庸俗,只有这无字扇配得上了。”
玉书爽快付了钱,把扇子塞给胡斐,说道:“这扇子一拿,倒有些书生气。”
胡斐打开扇面又合上,说道:“我使惯了刀,这文人用的扇子怕是用不顺手,不过这是你送我的,我定会好好保存。这扇子,倒与你之前说的那把无字扇有些相似。”
“我哥那把扇子由玄铁铸成,刀枪不入,暗藏玄机,是一把杀人利器。”说起哥哥,玉书神情骄傲。
“石姑娘说的那位王大人是你哥?”一个杨善就那般宠他,再来一个权高位重的哥哥,怪不得玉书随心所欲,无拘无束。
玉书好似有些尴尬,以为胡斐怪他有所隐瞒,说道:“对石姑娘我不好明说,我哥他身份特殊,平时在外我很少谈及与他的关系,就怕给他惹来麻烦。”
对石姑娘不好明说,但却对我说了,是不是说明你不把我当外人,胡斐心里升起一丝喜悦,说道:“我就是好奇,杨善也是你哥哥,你却叫他名字,怎么这个王大人你就叫哥哥。”
玉书解释道:“他是我亲哥哥,且我随母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