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龟的狼
玉书和客客是一对相亲相爱的美人兄弟。
园城寺圭,我深爱着你的老婆鲛岛兰丸。

[二周年贺文][安客]《江山和你我都要》(下)

4.秋狝孕育

八月底,于太庙祭天奉祖后,圣元帝携文武百官、皇室宗亲及其家眷两千余人,起驾前往皇家猎苑。自此,为期一月有余的秋狝正式开始。

因顾忌着圣元帝的身体,浩浩荡荡一群人停停歇歇,走了八日才到达,除女眷留行宫外,其余人等都入住营帐,整顿后才开始巡视演武。

安庆绪虽然骑射俱佳,但他既不能跟臣子去争那个第一,又不能故意放水来辱没自己的才艺,所以演武骑射他向来是只观看不参加。

正好王龙客也觉得每天看别人骑马射箭没意思,于是趁着大家被精彩的箭术比赛吸引时,两人悄悄溜去后方的马场,没想到碰到了愁眉不展的四皇子。

他正在为挑哪匹马而犹豫,两匹都是上等的大宛黑马,体形高大优美,只不过一匹四蹄踏雪,另一匹额头点白。

四皇子觉得四蹄踏雪可爱,又觉得额头点白帅气,一时间分不出上下高低,左右为难,安庆绪表示爱莫能助,王龙客则提议不如让马来选主人。

且不管四皇子如何抉择,安庆绪对新进的西马很感兴趣,他从马盐官口中获知那批马所在后,便领着王龙客自行去了。

日光正好,两人边走边聊幼时骑马的趣事,安庆绪讲孝贤皇后年轻时也是一位能骑善射的巾帼英雄,军营的将士都不一定能胜过她。

似是想到了什么,安庆绪突然笑起来,眼神温柔:“我那时两岁不到,不爱走路,母后就做了一个带轮子的小木马,我喜欢极了,拿根绳子牵着满皇宫炫耀,我想我们的孩子肯定也会喜欢的。”

王龙客对自己能不能“孕而生子”抱有深深的怀疑,女子生育况且都凶险万分,更别说他这样残缺不全的身体。

但此时深究毫无意义,也不合时宜,且他担心安庆绪回忆往事伤感,便转移话题,谈起了四皇子。

王龙客只在家宴上见过四皇子两面,确实寡言少语,无欲无求,看着就跟其乐融融的热闹场景格格不入。

但来到皇家猎苑接触次数多了,倒也慢慢琢磨出几分特别,怕是这两兄弟的关系远比他们表现的还要深厚。

安庆绪惊讶:“四弟性子冷淡人尽皆知,平日里与我们也并无往来,夫人怎么会认为我和他关系深厚?”

王龙客道:“我见四皇子对你,与对其他人很是不同,刚才的那番话若是玉书同我说,我定会认为他在同我撒娇。”

安庆绪听了后,既没有辩解也没有承认,反又问道:“那夫人认为,我对四弟,与对旁人又有何不同。”

王龙客直截了当四个字——言行一致。

王龙客曾仔细观察安庆绪,发现他只有在面对信赖或亲近的人时,才会表现出真诚直率的一面。

比如四皇子刚才的纠结,若是无关紧要的人问起,安庆绪肯定会说一些言之无物的漂亮话,再把问题抛回去,但刚才他却毫不犹豫地说出了心里话。

那些话是否真心实意,与安庆绪同床共枕许久的王龙客自认分得清,他还有些猜想,这也许就是安庆绪不得圣宠的原因。

因为安庆绪的喜与不喜太过鲜明,心明眼亮如圣元帝,如何看不出这个儿子对自己恭敬有加却亲密不足的背后,其实是缺少对自己这个君父的仰慕和渴望。

身为掌握天下生杀大权的天下之主,他有独断专行的权利,他可以不爱儿子,但却不能容忍儿子不依附讨好自己。

至于本该是最亲近的父子为何走到现如今疏远不堪的场景,就不是王龙客能置喙的。

听到这四个字,安庆绪拍手夸赞道:“不愧是夫人,果然观察细微。”

继而解释道:“母后生前和德妃母交好,我和四弟一起长大,关系自然更亲近些。

不过你也无需在意,我和四弟虽有几分幼时情谊在,但多年不往来,也只是些许血缘亲情再牵连着罢了,以前如何以后也该如何。”

说着两人已经走到饲养西马的马厩,安庆绪很快看中一匹黑马,与他藏青色的衣服相配,便怂恿王龙客也挑一匹与衣服同色的白马。

王龙客无所谓,皇家猎苑的马随便哪一匹都是世间难寻,他就依着眼缘挑了匹纯白无杂色的。

两人一前一后,一黑一白,一个姿势矫健而优雅,一个身姿轻盈而跃动,策马扬鞭,驰骋在绿野间,好不快意。

目之所及,天空高远无边,草原辽阔无垠,不由得让人心情舒畅,只觉得往日的种种烦恼再也不值一提。

两人你追我赶,互不相让,直闹了个筋疲力尽才回去。比赛已有结果,却让人出乎意料,竟是一名十岁不到的稚嫩小儿力压群雄,夺得了头名。

安庆绪口中称奇:“这小儿身姿挺拔,目视前方,步伐有力,肯定来历不凡。这样的人才,我竟不认识。”

王龙客倒是认得:“这是玉书的同学,名叫胡斐,据玉书说他们一家刚从山东过来。”

想到近期的官员调动,安庆绪已然猜出少年身份:“原来是山东都指挥同知胡大人的独子,小小年纪便有如此胆魄,前途不可限量。”

骑射与立射不同,是在近两百米的道路两旁设立十个靶子,左边五个右边五个,参赛选手纵马跑过时举弓射箭,射中靶心最多且时间最短者为赢。

站着射箭百发百中的不在少数,骑马射箭箭无虚发的虽然少见,倒也不是没有,但如胡斐这般年幼的便是往前数两百年也没有。

圣元帝欣喜不已,正是自己勤政爱民,励精图治,天下海晏河清,才能有这样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天才降世。

他心情甚好,大行赏赐,更是在几日后的围猎时许下重奖,获得头名的将“为官者升一级,白身则福泽家人”。

俗话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不,圣元帝金口诺下,就有不少人直奔大型猛兽围场,谋划着抓一只大老虎。

王龙客跃跃欲试,被安庆绪一句“里三层外三层只能看个人头”给浇灭了好奇心,又被他以给玉书打雪兔为由拐到了一处草场。

这草场东西两面以柳树林为界,与其他围场隔开,北面一座山丘,合围起来的这片草地草茂花繁,正是兔子喜欢的栖息地。

两人也不急,只由着马儿走,突然阵阵马蹄声从东边柳树林远远传来,两人朝东望去,只见低矮草丛中,一丛黑影跳跃奔跑,竟是一只银狐。

银狐毛皮珍贵,肉质鲜美还可入药,是为珍奇,安庆绪大喜,连忙催马追上。王龙客见银狐往西北面去,就知它想躲进山里,定不能让它如愿,不然放龙入海,纵虎归山,再不能得。

王龙客观那银狐一跑一跃皆有规律,心中有了谋划,调整身姿与马儿同频,只几息后,便被他找到一个适宜的时机,果断张弓搭箭。

不想,另有一道尖啸的破空声从斜后方逼近,一支簇羽箭疾射而来,紧追着在前方的那支,直直射向银狐。

只听得噗得一声,簇羽射中银狐,那银狐抽动两下后再无动静,竟是一击必中。不得不叹一句好箭术!

二皇子把手中的弓扔给随从,驾马上前笑道:“这只银狐狡猾,一会儿躲洞穴一会儿钻树林,费了好一番心思才把它赶到草场,却是打扰了三弟的好兴。”

二皇子那话虽说得婉转,但任谁都听得出,他对银狐的势在必得,但安庆绪偏不叫他称心如意,就连假意奉承都懒得装,只夸赞银狐难得,二哥运气好。

安庆绪向来性格乖僻,说这话倒也不显突兀,二皇子只当他是因为没射中银狐而不开心了,也不介意,只让身边的随从去取银狐。

这倒是二皇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安庆绪虽不喜这个二哥,认为他是个学大哥学不像的表面君子,但也不至于输不起,只是他离银狐最近,看得比众人更清楚。

这些人里最了解安庆绪的非王龙客莫属,他冷眼瞧着,夫君这样阴阳怪气的,肯定是又想出什么坏点子了。

果不其然,就听得安庆绪提议道:“二哥,不如我们来赌一赌,这射中银狐的簇羽是谁的。”

二皇子自认没有失手,实在不知三弟意欲何为:“三弟,大家的箭都是营里统一发的,黑簇黑羽,又怎么分得清。”

安庆绪笑笑:“我的箭自然是跟二哥的一样,只不过我夫人的箭是我从父皇的箭筒里拿来的,正好刚才那箭是我夫人射出的。”

天子用的东西自然与众人不同,黑簇上绘有漂亮金纹。

话已至此,二皇子也没有不可的,问怎么个赌法,安庆绪道:“猎场规则,谁射中归谁,这银狐去向自没有异议,只我与二哥赌射中的箭是我夫人的,赌注是一件汝窑青瓷盘。若我输了,这青瓷盘便归二哥。”

二皇子喜好瓷器满朝皆知,而瓷器中又以汝瓷为魁,只是汝瓷兴盛前后不过二十余年,传世品稀少,不足百件,二皇子苦寻多年也不过只得了两件。

现在听到三弟拿出如此珍贵的汝瓷作为赌注,他下意识的反应并不是开心,而是三弟狡诈,断然不会白送自己一件汝瓷,定是有所图谋。

二皇子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射偏了,但此时已经骑虎难下,他不得不接招,问安庆绪想要他出什么赌注。

安庆绪略作思考状:“我听闻二哥最近新得了几把扇子,弟弟有些好奇,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扇子,竟能入二哥的眼。”

并不曾听说三弟爱字画,反而是前阵子经由真真国使团之口传出了三皇子为三皇子妃一掷千金买一副古字画的消息。

二皇子不禁用眼角余光瞄了一眼旁边默不作声的王龙客,难道三弟被这个男人迷住了?

二皇子心里猜疑,面上却笑意盈盈:“扇子能有什么稀奇,不过是上面的字儿画儿看个新奇,那就依三弟吧。”

随从拎着银狐回来,当着众人的面拔出簇羽,只见黑簇上金纹蜿蜒,二皇子心里已存疑惑,见此倒也不觉得难以接受,只是面上再也无法保持温和。

安庆绪却是开心地拍掌笑了:“承让了,没想到这次却是我们运气更好。不过,能猎到这银狐也是托了二哥的福,我岂能独吞,这肉就分一半给二哥,还望二哥笑纳。”

此时再听到运气两字,二皇子只觉得刺耳,还有那明晃晃的笑脸简直就是在嘲笑他自不量力,随便敷衍几句后离开。

在这之前,二皇子眼中的王龙客,只是一个被父皇强塞给三弟,虽文攻武略皆有,但却不得不困囿于后院的女人,没有家族根基,不得夫君宠爱,根本不值得关注。

但今时今日,此时此刻,他不敢确信了。细数三弟做过的那些事,若是叫不知晓内情的人来看,谁又能不赞一句好一个痴情子。

且不说他为傅玉书争取山林书院的名额,也不说他为王龙客爱吃的点心闹得御书房团团转,这些不过是主子一句话的事,下面自会有人安排得妥妥当当。

只说他为正妻遣散后院这一条,这天底下只要是稍微有点自尊的男人都不会去做,更何况他们这些天潢贵胄,生来就尊贵无比。

女人是什么?只不过是男人的依附,喜欢的就赏点簪钗环佩,再提拔提拔她家人,已是天大的恩宠,衣服上的挂件,不喜欢了就丢掉再换一个。

当时的二皇子无法理解,还以为三弟是为了讨好父皇而演得一出苦情戏,现在再看三弟提及夫人时那一脸自豪骄傲的模样,显然是乐在其中,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可笑可怜了。

那么,赐婚一事是父皇一意孤行吗?如果父皇不想三弟登上大位,有得是其他办法,没必要让他娶一个男人,毕竟这事有碍皇室威严,是两败俱伤的坏办法。

还有,这个人为什么偏偏是王龙客,二皇子可不相信“阴阳一体孕而生子”的鬼话,父皇可能连王伯通都想不起来了,怎么可能还记得他远离朝堂的儿子,只能是有人在父皇面前提起了。

能影响父皇的,满朝上下也就太傅一个,但太傅是父皇心腹,肯定不会站队任何一位皇子,他没有理由促成这桩莫名其妙的婚事。

二皇子拉着缰绳的手一顿,那个提起王龙客的人,会不会是三弟本人?是他向父皇求娶了王龙客,所以父皇才怒不可遏!

想到这个可能,二皇子的呼吸变得急促,胸膛剧烈起伏着,怎么敢,他怎么敢的,背负着这样一个污点还敢与我争夺大位?

随从发现二皇子脸色不对连忙唤了两声,二皇回过神来,压下心底的惊涛骇浪,沉声道:“三皇子府安插不了人,那就去山林书院。”

随从领命,问道:“二皇子,那胡斐也在山林书院,要不要也?”

二皇子此时已经完全冷静下来,摇头道:“暂时不要。我在吏部历练,知晓一些风声,父皇有意让胡大人去中军都督府,这里头的人全都是父皇心腹,如果我贸然前去接触,定会惹来父皇猜忌。”

围猎持续了一共十日,居然真的有人打到一只大老虎献上,圣元帝当场就兑现了诺言,还让人把老虎肉及其他鹿肉獐子肉处理干净分发到各处,摆一夜流水席庆祝。

安庆绪身为皇子,自然分到不少,王龙客觉得那些野味肉质腥臊,不动一口,安庆绪便让人拿鲜肉腌后再炙,王龙客这才勉强吃了几口。

圣元帝早早退了场,那些老臣也熬不住纷纷离去,高远夜空下辽阔草地上,只留下一群热血沸腾的年轻人在欢庆,说说笑笑,吃吃喝喝,好不快活。

康表弟过来敬酒时,王龙客正跟两个文臣家的子弟玩飞花令,康表弟见嫂嫂都接得上,坐在一旁代喝罚酒的表哥连一口酒都没沾上,由衷地夸了句嫂嫂比那些文人还厉害。

康表弟的本意是嫂嫂武能一拳一个,文能跟文人比诗词不相上下,而那些文人个个跟弱鸡一样,只一张嘴皮子厉害,两样比一样,那肯定是会两样的更厉害。

但现场的文人听了立马怒了,武不如你们这群武人就算了,文还能输给你们不成,来来来,我们好好比一场,看看谁更厉害。

康表弟很想说一句,你们学文的跟我们学武的比诗词很光彩吗,赢了也胜之不武啊,但看现场众人慷慨激昂,他也只得默默吞下这句话。

比赛结果毫无悬念,文人赢了却也没有骄傲自大,反而因以己之长比人之短而自惭,武人这边本来就不觉得自己会赢,是以文人那边递了话他们就高高兴兴地接上了,都是年轻人,很快又玩到了一起。

待沐浴好回到营帐已是深夜,两人很快就上了榻,安庆绪睡不着,脑中全是夫人那张在月光照耀下愈发柔美清逸的面容在对着他甜甜的笑,凤眸熠熠,只看得他心痒难揉。

安庆绪侧过身,试探着用手指挑开夫人寝衣一角,手指在光滑的皮肤上来回滑动,见夫人没有拒绝,便又慢慢往下挪一直到那个不可言说的地方。

王龙客连忙拦住他的手,营帐之间都离得很近,还时不时有巡逻的人,摸摸就算了,怎么能……要是传出三言两语那他还要不要见人了。

安庆绪心血澎湃,急需发泄口,哪还顾得了这些,一把搂过身侧的娇躯禁锢在怀里,一只手不顾阻拦强势地揉捏起那处来。

王龙客被指尖揉得大腿发颤,又没力气阻止,只得柔声劝道:“夫君不要了,这边不能沐浴,等下……”

安庆绪边脱他寝裤,边凑在他耳旁轻声哄道:“我备了水,等下我帮夫人清理。”

滚烫的手掌捏着精致的脚踝掰开两条大长腿缠在精壮的腰侧,粗糙有茧的指腹摩擦着内里柔嫩娇羞的肉壁,王龙客的腰肢都软了,腿根处也变得泥泞不堪。

见时机到了,安庆绪身体下压,双手擒着夫人的手掌压住,臀部用力往前一顶就插到了底,内里紧致又潮湿,舒服得他喟叹一声,又不敢大开大合用力撞击发出声响,就只能使点巧劲儿。

王龙客下面那处快半个多月没有吞纳过那条巨龙,根本受不住这样不停歇的摩擦翻搅,却又贪恋那欲仙欲死的甜蜜,只能紧咬着唇瓣,将腰肢高高抬起,好方便那条巨龙冲锋陷阵,搅动一池春水飘散四溢。

一阵意味不明的短促气音后,王龙客突然引颈长吟一声,安庆绪忙用手捂住他的嘴,声音暗哑忍耐:“夫人再忍一忍,为夫快要到了……”

“唔唔…唔唔……”王龙客正在高潮中,身子本就紧致敏感,哪里还接得住这巨龙的翻江倒海,一波接一波的快乐快要把他淹没了。

他想要掰开脸上的手,奈何身体软绵无力撼动不了分毫,自口中呼出的热气被宽大的手掌压住散不开,他的脑袋要热迷糊了。

安庆绪只觉得夫人的身子比棉花还要软,底下的抽插总是顶不到实处,激得他更快更重地动起来,等他发觉身下娇躯没有回应时夫人早已晕了过去。

安庆绪也顾不上自己正在关键时刻,连忙抽身下床倒了杯温水含在口中,唇对着唇慢慢渡给夫人,边安抚亲吻边轻声呼唤。

王龙客缓缓回过神,怎么也不愿意继续,安庆绪求饶的好话情话说了一堆,才哄得他重新张开腿,用那个温暖的地方把自己硬得发痛的东西纳入。

这次安庆绪把人拢在怀中,好一顿柔情蜜意,花言巧语,王龙客又羞又恼,却又欢喜得全身痉挛,高潮迭起,只能狠命地咬着安庆绪肩头,吞下那快要突破喉咙的呻吟。

安庆绪泄过一次后尤觉意犹未尽,也不舍得离开那温柔处,便环着王龙客的腰背把人托起,自己则跪坐在床上,相当于把王龙客整个人压在那根巨龙上,再无其他支撑点。

王龙客惊呼一声,慌忙用手环住安庆绪的脑袋防止自己溜下去,安庆绪则趁机在他胸前蹭来蹭去,隔着衣服含住了凸起的茱萸啃咬。

王龙客只好自己解开系带,脱到衣服挂在臂弯上,才拉过安庆绪的脑袋,挺起胸膛把茱萸送到他嘴边,安庆绪毫不客气,一口咬住开心地舔弄起来。

王龙客喜欢安庆绪这样玩弄自己的身体,胸前的两点早在无数次的调教下变得敏感,平常安庆绪只用两根手指就能让自己缴械投降,更何况他的口舌技巧一流,含舔吸吮无一不精,自己如何能不丢盔弃甲。

果不其然,安庆绪只舔了一会儿,王龙客就浑身酥软,只两颗茱萸硬得发胀,肉壁也开始剧烈蠕动,欢快地讨好着雌伏的巨龙。

安庆绪知道他这是得了趣,便臀部发力向上快速顶弄起来,他喜欢这个姿势,虽然耗费力气,但插得深插得猛,夫人就会软软地依偎在自己怀里娇喘,让他甚是满意。

“顶、顶到了…夫君慢一些…”王龙客攀着身子想要逃离这种灭顶的快乐,无奈被安庆绪死死抱着,只好绞紧肉壁好让巨龙知难而退,但那巨龙反其道而行之,更加凶猛地长驱直入,肉壁势穷力竭一退再退,一时松懈之下,那隐藏在深处的蜜液不由自主地喷涌而出,竟是潮吹了。

王龙客雪白的身子抖得如雨打芭蕉身不由己,红唇含咬着指尖时不时溢出几声黏糊糊的吟哦,面色潮红眼神迷蒙,一副娇媚不自持模样。

这不是他第一次潮吹,但那种想控制又控制不住的感觉,让他既害怕又期待,实在妙不可言。不过,这一切都是夫君赐予他的,他唯有颤抖接受。

“为夫都要嫉妒了,夫人竟这样喜爱这根东西,流了好多水。”安庆绪边调笑着边把巨龙拔出来,等堵在里头的淫液吐出一些后又猛得送进去,坏心眼儿地抽插几下,故意发出噗嗤噗嗤地声音。

王龙客娇羞恼怒无可奈何,只好把着安庆绪的脑袋压在胸口,用茱萸堵他的嘴,王龙客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此时已经爽到上天了。

十月中旬,浩浩荡荡一行人回到紫禁城,没过几日圣元帝就下了一道圣旨,册封二皇子为梁王,三皇子为晋王,赐亲王府及各类物件。

两位皇子成年时就已经出宫,只不过那时还没封王,就自己择府居住,现在封了亲王,自然是要去住亲王府的。

安庆绪和王龙客去看过,觉得色色大气却略显空荡,王龙客喜欢南方园林的精致,决定把后院改建一番,安庆绪无可无不可,只指着图纸上的后山,说想要一个温泉池子。

后院不仅要修改重建,还要预留出散味的时间,王龙客怕来不及在年前完成,现在离过年也就两月不到,于是他就从外头找了两班匠人协助工部。

这天他正在跟营造尺比着图纸商量怎样从山上引温泉水,抬头时突然眼前一黑,头晕目眩险些站不住。

王龙客认为是最近太累了,休息两天就好,但安庆绪不放心,急急忙忙进宫请了御医,结果诊出了滑脉。

安庆绪以为是什么疑难杂症,忙道:“何御医,只要能治好夫人,不管用什么珍贵药材都使得。”

王龙客懵懵懂懂,只觉得不该是这样的,但也说不清楚到底该哪样,只能紧张地看着何御医。

何御医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听到滑脉还如临大敌的,但想到晋王和晋王妃都没有长辈,不懂也合理,便笑着解释滑脉是喜脉,王妃这是怀孕了。

王龙客可是见过母亲怀玉书时的模样,每天食欲不振精神萎靡,吃什么吐什么,对比自己能吃能睡,舞刀弄枪都不在话下,怎么看都不像是怀孕的人。

况且自己又不是真的女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怀上,如果真的有了,那么前几日自己和夫君这样那样狠狠地胡闹一番,肚子里的这个也应该给些反应吧。

王龙客想着可能这个病症摸起来跟喜脉相像,便又伸手过去:“何御医要不再看看,我听闻怀孕的人五感尤为敏锐,可我没觉得有什么不一样。”

在两双期待的眼神下,何御医只好重新把脉,确定是怀孕了不过才月余,又说了前三个月特别重要,该如何如何。

两人懵头懵脑‌地听着,何御医看两脸茫然无助,只能建议他们请一个靠谱信得过的大夫常住府上,再请几个生养过的嬷嬷。

何御医真怕“有心人”还没怎么样,这两个什么都不懂的父母就自己先把孩子给作没了,又叹圣上狠心,晋王没有母亲,让娶的王妃也无父无母,上头没个长辈坐镇年轻人就容易走弯路。

回到宫里,何御医向圣元帝上报晋王妃有孕一事,圣元帝派身边的大太监去送赏赐,并口谕好生修养,跟之前梁王妃有孕时一个待遇。

宫里的人都盯着圣元帝,他这一动,大家都知道了这件事,虽然觉得还没满三个月这胎不一定能坐稳,但也知道不能跟圣上唱反调,于是赏赐流水般送去。

且说晋王妃怀孕,最激动的莫过于康家的某些人。当今三位皇子,仅有二皇子膝下一子一女,却是嫡女庶子,那庶子长在侧妃身边,一副怯懦胆小模样,向来不得圣上宠爱。

如果晋王妃能诞下儿子,那便是嫡长孙,地位尊贵岂是庶出可比,就算哪天圣上突然立皇贵妃为后,梁王成了嫡长子,那晋王还能占个嫡长孙不是。

更不要说自古以来便有好圣孙一说,是说为了聪慧的皇孙能名正言顺继位而把皇位传给生下好皇孙的皇子,有先例可依,在本朝也不是毫无可能。

所以晋王妃这胎是男是女很重要,于是康家赶紧找了两个婆子送去,对外只说是照顾晋王妃的,但是那两婆子一进门就盯着肚子看,什么心思昭然若揭。

康家送来的人,王龙客不好指摘什么,只把一双眼看安庆绪,安庆绪见他一对凤眼此时圆滚滚,像是玉书的那只雪兔,甚是可爱。

隔日,安庆绪让人把婆子送回去,交给早已颐养天年的舅舅。舅舅是在战场拼杀过的武将,一番雷霆手段,处置了所有知情人员,又按着整个康家低调下来。

主母怀孕,找人看胎儿性别在普通世家是寻常事,毕竟嗣子关系家族传承,但晋王妃不一样,他肚子里的那个是皇嗣,不管男女,他都是君君臣臣里的君,岂是一个臣子能妄议的。

而且此时正值夺嫡关键时刻,梁王一派肯定会借此攻讦晋王和康家,要是惹起圣上不快那就得不偿失,这也是康家不得不低调的原因。

这件事自然瞒不过圣元帝的耳目,他听了后也只是一笑而过,还跟太傅抱怨这三子太过谨慎,若是皇孙他也只有高兴的份。

5.求和vs主战

即便有何御医的诊断,王龙客还是有点不敢信,他自觉没有任何不适,肚子也平坦得很,直到某一天晨起,他闻到了四面八方扑鼻而来的气味,吐了个昏天暗地。

安庆绪慌得很,连忙叫人去请府里常驻的太医,王龙客因为见过母亲的艰难,倒也镇定,只是暗暗担忧自己这样的身体真的能顺利生产吗。

让他为了一个孩子丢掉性命他是不愿意的,但也不好当着安庆绪的面,就怕他多心因此生嫌隙,于是趁安庆绪外出时请了何御医来。

何御医把之前晋王的担忧以及请自己帮忙找医科圣手的事说了,又说阴阳一体生子在本朝曾有一例,当时负责接生的大夫已经老死,但他的小徒弟正值壮年,晋王已经派人往江南那边找去了。

王龙客知道安庆绪去找何御医这件事,那是他确定怀孕没多久时,当时自己还问他说了些什么,安庆绪只说是些孕妇禁忌之事,让自己不要担心,没想到在那时他就留了心。

王龙客内心百感交集,不知该作何反应,又该从何说起,安庆绪把自己看得比嫡子还重要,自己却无端猜疑他不够情深,实在不应该。

何御医看他神情动容,心想晋王和晋王妃夫妻之间看着倒不像外人传的那样是虚情假意,说道:“我也跟王爷说过,当年那人能顺利生下孩子,孩子也健康,就说明王妃的体质不是问题,后续情况如何等找到那个小徒弟就一切都明了了。”

对医者来说,活生生的人比肚里的胎儿更重要,所以晋王和晋王妃这种惜命的行为在何御医眼中是再正确不过了的。

既然来了,何御医就顺手把了个脉,除食欲不振外一切正常,不过孕妇前三个月大都这样,只要能入口不拘粗粮野菜淡粥,吃不下也别勉强,三个月之后才需要进补。

虽然跟府上的太医说得不一样,但王龙客显然更信任何御医,于是欢欢喜喜地让人把何御医送出门,还给了个最上等的红封。

有了何御医的话,王龙客前三个月的日子相当随性自在,想吃什么吃什么,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等到满三个月时,他已经能吃能喝快乐无限了。

没过几天就是除夕夜,宫里要设宴邀请全部皇家成员,王龙客身体没有任何不适,自然要去参加。

宫宴是男女分开的,圣元帝在男眷这边待了半个时辰,便领着三位皇子并王龙客到了女眷那边。拜礼后,圣元帝在主位就座,众人也随之入座。

这边的火盆烧得旺旺的,王龙客感觉有些热就脱了豹裘,坐在旁边的四皇子,对他的肚子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王龙客笑道:“现在刚三个月,还不显怀,看不大出来。”

四皇子有些羞赧,宫里的姐姐本来就不亲,出嫁后也不大见得到,哥哥们娶的嫂子他更是连看都不敢看一眼,这还是他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孕妇,只觉得太神奇了,这个平坦的肚子里面竟然有一个小宝宝。

安庆绪从太监手里接过暖壶,倒了一杯热水放温后递到王龙客手里,也笑着说道:“等再过一个月,你就能看出来了,太医说八九个月的时候长得才快,一天一个样。”

觥筹交错间,皇贵妃笑着对圣元帝说:“圣上,臣妾看晋王前阵子多有忙碌,想着晋王妃怀着孩子难免有些照顾不到,不如臣妾选两个贴心的女官去帮晋王妃,也让他能安心养胎。”

女官是有品秩的宫女,才德色貌皆有,像皇贵妃身后那两个娇滴滴的女官,就来自勋贵世家,虽然家族没落,但祖上也曾显赫无比,不说侍妾,就是给晋王做个侧妃也使得。

只不过,有规矩的人家,断没有儿媳刚怀孕母亲就忙着给儿子身边塞人的道理,这是不尊正妻,厉害点的娘家兄弟就该上门要说法了,不过是欺负晋王妃没人撑腰罢了。

再有梁王和晋王争夺皇位争得你死我活,皇贵妃身为梁王的母亲突然要给晋王后院塞人,这不是摆明了醉翁之意不在酒——另有企图。

坐在前头的人哪个不是人精,八百个心眼子的,纷纷眼观鼻鼻观心,只低头垂目喝酒品茶不做言语,当事人晋王也一声不吭,只顾给晋王妃夹菜倒水,现场突然就静了下来。

梁王也很尴尬,他早就跟母妃说过不要管三弟的事情,三弟就连父皇的想法都不在意,难道还会在意一个皇贵妃。

梁王正想着怎么接话才能把这事盖过去,就听坐上的圣上开口,语气淡得很:“不要只关注三子,二子你也要多照顾,好歹是你亲生儿子,听说侧妃又怀上了。”

皇贵妃的笑容一顿,喏喏应了一声是,自孝贤皇后薨殁后,她执掌凤印掌管后宫,一路从妃子到贵妃再到皇贵妃,晋升速度无人能及,自以为在圣元帝心中占有一席之地,所以明知他最讨厌旁人插手三子的事,却还是觉得他会给自己留脸面。

没想到事实给了她一个教训,她实在没想到圣上竟然拿恩儿没有嫡子这话给自己难堪,朝廷上下谁不知道自己最在意这件事,为此天天求神拜佛,圣上真真好狠心的人。

皇贵妃恨极了,恨得却不是身边这个对她毫不留情的圣元帝,而是那个死了这么多年却依旧阴魂不散的女人——孝贤皇后。如果不是那个女人,自己早就是皇后,恩儿早就是太子了。

不过想到那个女人得到了圣上的心又如何,长子优秀却早逝,自己也是个短命鬼,留下的儿子不受宠就算了,还娶了个不男不女的,一家子都是没福气的,这样一想皇贵妃就没那么难受了。

梁王妃起身行礼道:“回父皇,母妃一直都记挂着呢,每次得了好吃的点心,都想着儿臣和府上几位,儿臣每次进宫请安都是大包小包带着走,旁人见了也只有羡慕的份。”

梁王妃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只用送点心这点小事,就驳斥了圣元帝对于“不关心”的指责,皇贵妃连吃个点心都记挂着儿媳妇,那么怀孕这么大的事难道她还能无动于衷。

但是驳斥圣上是会引来暴怒的,于是梁王妃又故意用打趣的口吻把这件事当作家人之间的玩闹,既暗中讨好了圣元帝,又给自己插嘴找了个台阶下,可谓是一箭三雕。

对这个自己千挑万选的儿媳,圣元帝没有不满,说了句还是恩儿媳妇懂事,又赏了她一道菜,这事就算过去了。

皇贵妃看自己儿媳也是越看越满意,家世好颜色好温顺又孝顺,唯一不好的就是肚子不争气,嫁过来六年多只得了一个女儿。

不知看过多少大夫,都说梁王妃身体健康,但不管怎么试就是怀不上,弄得皇贵妃都有些魔怔,就差去找民间偏方试了,最后还是儿媳主动提出停了后院的避子汤,这才有了庶长子。

再看向那个只低头吃点心的大孙子,皇贵妃又是一阵心累,当时自己肯定是鬼迷了心窍,居然听信谗言让刘侧妃亲自抚养,养得这大安王朝的唯一皇孙胆小木讷,后悔莫及啊。

还好大孙女聪明伶俐,长得漂亮嘴巴又甜,皇爷爷皇奶奶追着叫,叫得人心都化了,可惜最近生病了不能进宫来,皇贵妃突然觉得这宴席真是无趣极了。

第二天大年初一要祭祖,结束后又在皇宫吃了顿饭,安庆绪便向圣元帝请示想带王龙客去郊外修养,圣元帝大手一挥免了他过年期间的请安拜贺,安庆绪回到家衣服一换,就带着一家大小去了郊外的庄子。

没想到在门口碰到对面庄子的主人,打眼一看,居然是胡斐。玉书朝胡斐招手,胡斐走过来先跟安庆绪王龙客行礼问好,再跟玉书说话。

玉书裹着厚厚的披风,只露出一张精致的小脸问他:“胡斐,真巧呀,你要在庄子上呆几天,我要住到元宵节前一天才回去呢。”

胡斐表示自己也一样,玉书睁着大眼睛好奇地问:“你不是说你家有很多亲戚吗,你过年都不去亲戚家串门的吗?”

胡斐面不改色:“我惹父亲生气,他把我丢到这里自生自灭,还说我要是偷跑回去就打断我的腿。”

玉书看他东西多得很,一时半会儿也搬不完,便要他过来跟自己玩一会儿,等屋子收拾好再回去,安庆绪也开口邀请说自己这边一应东西是早几日就准备好了的,也不怕多他一个,胡斐这才应允下来。

庄子里有个不小的湖,湖边临水建了一个水榭,另一边则是胡斐家的武场,玉书常常坐船去找胡斐,看他练射箭也想上手试试,结果那弓弦根本拉不动,还险些伤了手,就连胡斐五六岁时玩的弓也只能拉动一点点。

胡斐不忍心看他苦着一张小脸,就哄他玩弹弓,说弹弓的杀伤力不下于弓箭,自己小时候就拿弹弓抓兔子野鸡,还说父亲那有一把镶有七宝的弹弓,到时候拿来给他玩。

玉书开心又犹豫,说自己用伯父的心爱之物会不会不太好,胡斐斩钉截铁地回答绝对不会,心里想着我偷偷地拿父亲没反对就是默认。

胡斐怕玉书初学不会操作反伤到自己,不敢给他金属弹丸,就做了一些泥丸,玉书力小,泥丸打到身上也不疼。玉书学会持弹开弓后,就拿庄子里的兔子鸡鸭练手,慢慢地还真被他琢磨出一些手感来。

而安庆绪和王龙客两人则是过上了逍遥自在的生活,每天在庄子里闲逛,湖心钓鱼水榭烤肉廊下堆雪,惬意得很,只恨时间过得太快,眨眼间就到回去的日子。

正月十五元宵节,阖家团圆的日子,也是朝廷开印的第一天,君臣其乐融融,却接云南八百里加急,说惮惮dá国入侵西南,六慰尽失,主将被俘。随着军情送来的还有一封惮惮国书信。

圣元帝大怒,他向来对边疆军宽厚,尤其是西南极地之边,只要云南不乱,他是要粮草给粮草,要兵器给兵器,国库钱不够就从自己私库拨,难道就是养的这么一群废物。

满朝大臣也很不可思议,西南边疆一直实行“内外分野”的政策,腹里云南直隶,外边御夷自治,六慰就是大安王朝在外边设置的管辖百夷机构,一应官员皆由当地夷族担任,并且军队自有。

大安王朝并没有派遣一兵一卒去六慰,可以说大安王朝对六慰只有册封之名,并没有实际控制权。

那么按照此封战报来倒推,战情应该是惮惮国入侵,六慰不敌向云南求救,西南军开拔,主将亲自领兵,才会有主将被俘的事。

且不说其中众多不合理的地方,只说西南军实际上并未开拔,那么身在云南坐镇后方的主将怎么会被俘?

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惮惮国的细作完全渗透总兵府,二是主将擅自出云,不管是哪一种可能,都昭示着西南军主将西宁郡王的无知无能。

见众臣低着头不说话,圣元帝怒极生笑:“仗还没开打主将就被抓,简直闻所未闻,翻遍史书都找不到第二个来,大安王朝可是开创了先河。托你们的福,朕这个天子要名留青史了,史书都得为这事单开一页,第一行就写帝聩致云乱!”

群臣跪拜直呼不敢,圣元帝怒道:“不敢?你们还有什么不敢的?朕一直说,边疆无小事,大大小小的都要上报,惮惮国发兵你们不报,现在六慰尽失主将被俘你们长嘴巴了,怎么不等惮惮国打到紫禁城再来上报。”

群臣更是吓得不敢出声,脑袋垂得低低的,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可不是一句空话。

圣元帝发泄过后怒气稍霁,脸色缓和不少,宣众卿平身:“惮惮国的要求你们都听到了,要六慰要银粮要公主,恩儿你先来说说。”

梁王出列说道:“父皇,西宁郡王镇守云南以来,西南向来安定,此时突乱定有内情,贸然行事只怕中了圈套。这惮惮国占领六慰后没有攻打云南,而是主动求和,说明他们并不想与我们开战,不如我们派使臣前往,与他们谈判一番,若能和平解决,也可免了西南动乱之苦。”

圣元帝又点晋王答话,安庆绪说道:“回圣上,臣只知道,只有君主昏庸无道、王朝气数已尽才会做出割地赔款和亲这等丧权辱国之事,想我大安王朝国富民强兵强马壮,岂能容忍宵小挑衅示威,大国威严何在。那惮惮国既敢扰我西南乱我云南,就要做好有去无回的准备。”

梁王想反驳,但不知父皇态度,只得忍下,心里隐隐有些不安,细思自己刚才回话,并没有不妥当的,这才稳了稳心神。

两位王爷一个主和求稳,一个主战冒进,就如文臣武将泾渭分明一样,文臣支持梁王,武将支持晋王。

要知道和平年代,武将地位是不如文臣的,武将的最高品级比文臣的最高等级要低一级,当然打嘴仗武将也从来没有赢过。

但是文臣中有这么一个人,比起官场上的平衡之术,他更重视风骨与气节,有句话叫“主忧臣辱,主辱臣死”。

惮惮国占六慰兵临云南,身为臣子不说为圣上分忧,还在这叭叭不能激怒惮惮国,和亲更有利两国交好,那西宁郡王要是个有骨气的,早在被抓的那刻就该刎颈殉国!

晋王说得对,事关大安王朝威严,没有谈判的可能,这场仗必须打!不然以后谁还会以大安王朝为尊,大安王朝又何以镇压四方。

“我打你一巴掌还要住你家里睡你老婆抢你孩子,你被赶出门也千万记得要忍气吞声。”

“食人之禄,忠人之事。现在国家有难,你理应出谋划策,而不是两边劝和当老好人。我告诉你,保持中立就是在推卸责任,袖手旁观的全都是刽子手的帮凶。”

武将们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又心生佩服,就这张接地气又不饶人的嘴实在不该埋没在这朝堂之上,最应该去阵前叫阵,肯定能把敌军气个半死。

圣元帝在上面稳稳地看了一出戏,才把那个大杀四方的人叫出列,问他愿不愿意为国出征,见他欣然同意便点为参随,又点胡大人为云南总兵官且挂印征南将军,命他们随即出发前往云南,务必击退惮惮国,重振国威。

有人不死心还想为西宁郡王说几句好话,脚刚迈出就被圣元帝冷冰冰一句“废话就不用说了”给吓得缩了回去。

和平的日子过久了,就忘了御座上的这位年轻时便是斩敌首如割草的狠人,又做了四十年唯我独尊的皇帝,现在更是威严可畏。

若是这事发生再早几年,圣上身体还没有那么差的时候,怕是他早就直接披甲挂帅御驾西征去了。

胡斐的理想是做个叱诧风云的大将军,比他爹厉害比他爹官职高,这样父亲揍他时他就可以官大一级压死人,但也知道和平年代武将少功名,现在绝好的机遇摆在眼前他肯定不能错过。

胡斐胡乱塞了几件换洗衣物,又抓了一把金银锞子,留下句“城门口见”就匆匆往晋王府跑,他还真有些舍不得那个可可爱爱软软糯糯的新朋友。

听胡斐说要去西南打仗,玉书的眼眶马上就湿了,一边掉泪珠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荷包,说这是母亲生前为他求的平安符,送给胡斐希望他平平安安。

这场仗打了整整五年,不是西南军无能,而是小心眼的参随说南越杀汉使者屠为九郡,现在惮惮国占我六慰俘我主将不杀他个天翻地覆那大家都回家做缩头乌龟好了,于是西南军一路西下直到横穿整个惮惮国。

而这场战事的起因很离谱,是惮惮国二王子想害死大王子,和想要立军功的西宁郡王两人一拍即合,就设计了一个局——大王子领兵攻打六慰,西宁郡王斩杀大王子于阵下。

可惜他们的阴谋诡计被大王子知道,于是大王子来了个将计就计,趁两人偷偷会面时把两人抓了个正着,又觉得有西南军主将在手当人质,大安王朝肯定愿意和谈,直到国家灭亡才明白老虎的胡胡须摸不得。

这些后话暂且不提。只说自那次朝堂上圣元帝赞晋王胸有丘壑后,朝中的风向突然就变得微妙起来。

之前晋王提议遣使西洋皇商出海时,众臣皆有犹豫,只有圣元帝一力支持,又指名他参与招降的事,这次晋王的大国威严论更是合了圣元帝的心,直接点他负责筹备粮草之事。

战时的粮草有多重要自不必说,圣元帝敢把这种要事全权交给晋王,不仅表明了圣元帝对他的信任和认可,更是传递出了一个信号,那就是圣元帝允许晋王参与兵务。

皇子插手军务这事相当敏感,皇位更迭的本质是皇权转移,而皇权的核心在于兵权,天子和皇子天然身份对立,所以天子绝对不允许皇子接触兵权,就连皇子与武将重臣结交都会受到猜忌,更何况筹备粮草这么一个光明正大在军中立势的机会。

众臣就等着看如果晋王把手伸到军中圣元帝会如何反应来下最后的决心,但不管怎么说,晋王高升是没跑的,现在去露个面卖个好留个好印象也不寒碜。

安庆绪最近很莫名其妙,突然围上来一群人对着他笑就算了,居然还有人夸他性子温和为人贴心办事可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王龙客也从康表弟那听说了,比安庆绪听到的还详细些,前后两种截然不同的评语让他感慨万分,怪不得人人都想争权夺势,同样的事发生在不同的人身上结论却完全不同,这就是所谓的“自有大儒为我辩经”吧。

6.好圣孙

安庆绪接了命令后,立马声势浩大地动员贵族富商募捐,他不是守株待兔的性格,让人拿着圣元帝捐赠二十万两的收条到各贵族家问他们要捐多少。

这群人去的第一家是梁王府,梁王听了后简直不敢置信,他这个弟弟真的胆大妄为,竟敢拿父皇当筏子向有爵之家逼捐。

为了筹备粮草而得罪所有贵族,在梁王看来是得不偿失的,但不得不承认,这招虽恶劣但高效,手段虽算不上光明磊落,但也不至于落到歪门邪道。

梁王一不能跟父皇唱反调,二不能做那个拒不捐款的第一人,万一其他贵族效仿,他就成了众矢之的,所以这钱也是出得勉为其难。

但当听到晋王按照各家爵位等级设置了最低捐款额时,他气得脸都黑了。

也无怪乎梁王生气,晋王背靠康家,康家百年大族底蕴深厚,晋王妃又是有着百万家财的商贾之家,十五万对他们来说轻轻松松。

但段家就不同了,段家是段家女进宫后才发达起来的,这些年虽凭借皇贵妃和梁王的势赚下不少钱,但拉拢办事花出去的也多,十五万两还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拿出来的。

在梁王这边得到承诺后,这群人就拐去了晋王府,王龙客早有准备,把一叠银票交于来人清点后,收好收条再把人客客气气送走。

按照爵位等级从高到低收钱也有例外的,就是四王八公,他们每家爵位都不一样,有人世袭罔替,有人连降三等,但他们同属于“户部欠款你不还我不还大家一起赖”同盟,所以安庆绪一视同仁,毕竟厚此薄彼不利于他们团结。

隔天安庆绪就把贵族捐款一事上奏,大赞他们心怀大义,为国分忧解难,户部尚书周大人也在一旁附和,晋王说这钱分户部一半,那么陪他做这出戏也是应该的。

圣元帝只觉得三子促狭,打一巴掌给颗甜枣的,便也顺他意进行赞赏,让太监们带着赏赐前往各家,务必热热热闹闹地把事情办好。

太监们闻风知意,不说敲锣打鼓,起码得让长安城外的百姓们都知道城里的贵族们做了什么好事。

那些贵族出钱出得窝囊,正记恨晋王,不想却得了圣上的夸赞和赏赐,心里早就只剩下开心,家里已经很多年没有接过让人开心的圣旨了,几万两银子还是花得值。

又听说那个平时总是弹劾他们的周妈…周大人也站出来帮他们说好话,心虚极了,只觉得自己太不识好歹,误会晋王的一片良苦用心。

且不说贵族得到赏赐后对晋王如何改观,只说安庆绪自设立了临时捐赠处接受富商捐款捐粮后,他趁机接见了几家中等规模的家主,但都没找到他想要的人。

他想与商队合作,利用商队无远弗届的特性探查情报,所以他需要一个胆大心细、机灵敏锐的领队,带领这样一支特殊的队伍在各国之间游走。

那个领队的身份,最好是商贾之家的次子,不能继承家业,文不成武不就,那么只要他有野心,就不会放过这个改换门楣的机会。

而刚好有这么一个人,不是家中次子,而是全族期待的继承人,他听到晋王在找商队,接触了几家都没后续,就猜到晋王所图不是真金白银,于是毛遂自荐,带着自家互市买马的渠道投诚。

安庆绪与这人聊过,除了长子身份外全都符合他的要求,不过也正是他长子的身份才让安庆绪更加高看两分,有远见和野心的领队,才能组建一个强大的情报机构。

安庆绪所图不仅仅是几支商队带来的情报信息,而是以海上贸易为载体遍及世界各地无所不在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情报网。

从玻璃屏风一事中他深刻意识到,只有知己知彼,只有不断进步,大安王朝才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募捐的钱粮收齐后,安庆绪马上就做了安排,粮草交由漕运部院,与官仓调拨的历年储粮一起运往云南。

银票除去给户部的一百万两,余下七百万两均分成五份,五批人马各执一份,前往五处富庶之地安置粮仓,收购现粮,预购新粮,支援西南军直到此战完全胜利。

安庆绪可不认为这场仗会在击退惮惮国后就结束,参随崇尚汉使又小心眼,不把惮惮国杀个天翻地覆都对不起他常说的“人固有一死若我一死能为国家换来一片疆土那就不枉我做人一场”。

安庆绪本人对此也持相同态度,送到嘴边的版图不要你看我像不像个蠢货,这不是他冲动之举,而是经过深思熟虑做出的决定。

大安王朝崇尚武治,太祖皇帝泥腿子出身不用说,太宗皇帝在军中长大,读书有限,圣元帝虽然完全按照储君标准培养,但也曾在军中历练,处事更倾向于武力解决,只不过他大部分时候还是能听劝的。

三位帝王皆重视的事,下面的人自然不敢弄虚作假,康家虽已退出权力中心,但在军中也有联系,因此安庆绪清楚地知道大安王朝实力如何。

人久不战,必生疾病;马久不跨,必致羸疲。大安王朝蛰伏二十多年,亟需一场正义之战来激励军心和民心,刚好惮惮国亮出了它的利爪,此战正合心意,势在必行。

晋王筹备粮草有功,圣元帝问他想要什么奖赏,满以为他会跟以前一样客套疏远,没想到他一开口就是要告假回家陪夫人待产。

现在不仅是太傅,就连几个跟晋王走得近的大臣都听惯了晋王的“我夫人如何如何”,对他提的这个要求也不奇怪。

御座上的圣元帝心里叹口气,他叹的不是打赌又输给太傅,而是叹三子的专情,身在皇家最不值得一提的就是情之一字,孤寡才是帝王之道。

圣元帝准了告假,转头晋王就递上了交接日志,各项各类清晰详细,看来预谋已久,来接手的人还没理清头绪,晋王已经杜门谢客了。

王龙客这时已经六个多月,腹部高高凸起,看得安庆绪胆战心惊,希望孩子早点出来,能让夫人轻松地睡个好觉,又担心生产时会发生意想不到的意外,隐隐害怕那一刻的到来。

安庆绪被这两种情绪纠缠不得缓解一直到七月初七,不管过程是如何的顺利,结局是如何的圆满,他打定主意再也不生了。

说什么生孩子总要受这一遭的,他的夫人不需要用孩子来固宠,也不需要用痛苦来博取怜惜,不是夫人离不开他,而是他安庆绪不能没有王龙客。

刚出生的婴儿有乳娘丫鬟照料,安庆绪就把全部精力放在夫人身上,生产难免留下病痛创伤,涂药清洗更衣之事他更是亲力亲为。

王龙客也从一开始的尴尬到后来的坦然,他可不想再见到安庆绪红着眼眶表白自己有多重要,开心的同时总觉得很对不起在小床上睡得香甜的安思和。

孩子满月时,安庆绪抱着他进宫谢恩,圣元帝见那孩子头发浓密皮肤红润,大眼睛随着红布球转来转去,灵性十足,喜爱地抱在手里逗了一会儿,并赐字思和。

除夕宫宴那晚,安思和离六月龄还差六天,安庆绪想着他身体壮实,整日呆在家里精力无处释放倒是脾气见长,不如带他去宫里见见世面。

皇宫布置得很喜庆,到处悬挂着亮闪闪的红纱灯,照得夜晚的紫禁城如白昼般明亮,交织的身影来来去去,安思和的大眼睛要忙不过来了。

只要孩子不粘人,他想做什么都行,于是安庆绪很顺手地就把安思和放在身旁的软垫上,还贴心地帮他翻了个身,趁机让他练练抬头,在家里嘴巴说干了他也就蹬两下当交差。

等王龙客探头问孩子呢,安庆绪才发现垫子空空,再一抬头,就见平时懒得动弹只有用点心哄骗才能爬一步的安思和正撅着屁股非常努力地爬到台阶上面,去抓父皇明黄的衣角啃,可能是一片红中明黄色特别明显。

圣元帝抬手免了安庆绪王龙客的告罪,笑呵呵地把小小人抱起来,用手掂了掂评论养得还挺好,惹得众人发笑。

安思和穿着一套红彤彤的棉袄,衬得他更加雪白粉嫩,见人就乐呵呵地笑,露出一颗小小白白的牙齿,别提多可爱了。

圣元帝拿点心去逗他,逗得他咿咿呀呀小手乱舞,虽然总是抓不到却没有哭闹,反而咯咯咯笑得口水直流,看来平时没有少玩这样的游戏。

就是皇贵妃看了也夸这孩子太招人喜欢,长得圆润可爱不说,还爱笑不怯生,看得皇贵妃心都软了,二孙孙虽然被儿媳养得很好,但如果性格再活泼些就更好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安思和有一个随性的父亲,只要孩子不伤着就行,而王龙客再细心也不如女人,所以就养出了安思和这样肆意妄为的性子,在他小小脑袋里,根本就没有“这个不行那个不许”的概念。

圣元帝逗了一会儿就抱不动了,着实有些份量:“年纪大了就喜欢亲近孩子,看着孩子稚嫩的脸庞,就觉得自己还没老。”

别人怎么想不知道,安庆绪倒是听出了“父皇一定不忍心拒绝可爱的孩子”这层含义,于是一到休沐日就把安思和打包送到宫里。

第一次接收包裹时圣元帝还有些懵,朕是天子不是奶娘,等他享受到天伦之乐后,就再也受不了一点等待,一到休沐日,就早早地让太监宫女去晋王府候着,有时候世子殿下还没醒就被接来了。

七月初七安思和抓周礼,圣元帝亲临,放了一块随身戴的玉佩在桌上,眼尖的人认出这块龙凤纹韘shè形佩是当今圣上冠礼时先皇送的。

安思和看到皇爷爷,开心地咧嘴笑,露出上面三颗牙下面四颗牙,手脚并用地爬过去,抓起皇爷爷的玉佩往嘴里塞,皇爷爷平时总是给他吃的,所以这个也是吃的。

圣元帝连忙阻止,把玉佩从他嘴边拿开挂到脖子上,再把他抱起来坐着,安思和好奇地很,低头去看,结果动作太大脑袋太沉,身体往前倾趴下了,幸好圣元帝手快扶了一把,不然脑袋磕到桌上可有他疼的。

安思和看大家都在笑,自己也咯咯笑起来,拉着皇爷爷的衣服想要站起来,无果后便伸手要抱抱,发出一些似是而非的音。

众人纷纷夸赞世子殿下聪慧,吐字清晰,日后定是能言善辩的,还没想好怎么继续夸就见圣上捡起一支毛笔塞到孩子手里,大家目瞪口呆,这也行?

不过世子殿下没要,把笔丢一旁去,圣上又拿起一本书,世子殿下握紧小拳拳,嘴里嗯嗯啊啊说着什么但没人听得懂。

圣上皱了皱眉,扫一眼桌上的东西,挑中一把小弓箭,世子殿下更急了,声音都变高许多,大脑袋抬起又低下,用手抓着胸前的玉佩不放。

这下大家都看明白了,圣上笑眯眯地说好孙儿的眼光跟皇爷爷一样好,世子殿下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反正是开心的不得了,小身体来回扑腾,逗得圣上开怀大笑。

如果是资格再老一些的皇亲,那么他们就该记得,太宗皇帝大婚时,太祖皇帝送了一大车东西,其中就有这块玉佩。

这块玉佩并不名贵,只是很普通的白玉质地,但它历经三代帝王,意义非凡。

众人不敢揣测圣意,只好在旁人问及世子殿下抓周时胡编乱造,传来传去就变成了世子殿下一手书一手笔,再一把弓挂背上,竟是文武双全之才。

八月有臣子提起圣元帝十月诞辰,往年一切从简,但今年六十九岁正是过九不过十的七十大寿,理应大办一场,圣元帝批准了,只要求不可过于奢靡。

十月初十那天,圣元帝御殿接受王公百官的朝贺及进献的礼物,其中最特别的当属世子殿下亲手献上的。

轮到世子殿下献礼时,圣元帝让人把他抱上宝座台,安思和会走路了,摇摇晃晃地走到皇爷爷跟前,把手上的袋袋举高高:“爷爷,贺贺。”

圣元帝笑着捏他小脸蛋,拉开袋子倒出里面的东西,是稻、黍、稷、麦、豆五谷,安思和还记得父亲教他的:“谷谷,丰丰。”

奶声奶气的话音刚落,百官跪拜齐贺:“五谷丰熟,社稷安宁。”

安思和可是见过大场面的,只是被突然震天动地的声音吓了一跳,他趴在皇爷爷腿上回头去看,台阶下面的人全都跪下了,有父亲、太傅爷爷和康伯伯。

没有哪个皇帝不喜欢被恭逢盛世之主,圣元帝也不例外,这份贺礼简直送到他心坎上,他把能夸的都夸了,能赏的都赏了,大功臣世子殿下也得到了一块完整的桂花糕。

不得不说这礼送的好送的妙,要是由臣子献上,未免有谄媚阿谀之嫌,但若借天性纯粹的孩童之口说出,童心童趣童真,反而让人相信。

圣元四十三年大年初一,圣元帝发布了新年的第一道圣旨,立嫡子晋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六部九卿遇东宫教令,需如朕亲临。

持续多年的夺嫡之争,终于落下帷幕,不管是哪一方都狠狠松了口气。

这一年,圣元帝的偏向愈发明显,尤其是世子殿下周岁后,简直明晃晃把好圣孙三字镶在了脸上。

但圣旨没下就总是提心吊胆,现在一切尘埃落地,该进的进,该退的退,没有血流成河就是最好的结局。

诏令发出后,圣元帝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身体也像在梦里一样飘飘荡荡,他需要与老朋友谈谈心,于是太傅进宫了。

太傅笑着问他:“舍不得了?”

圣元帝也不知道心里什么滋味,不甘有,后悔有,担忧有,各种情绪交织,让他只能苦涩地问出一句:“济之,朕是个好皇帝吗?”

太傅神色郑重:“静也,还记得你在山林书院求学,老师问大家的理想是什么,你当时说山河大地河清海晏,你做到了,无愧天无愧心,何惧后人评。”

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呼,圣元帝不由得回忆起了那些春风恣意的日子,眼神变得悠远:“难为你还记得这个假名。”

太傅语气轻快:“当然记得,当时大家都说,静也和济之这两人,只听名字合该是一家人,性格却是完全相反的两个人,一个是放纵不羁的公子哥,一个是只会之乎者也的书呆子,谁能想到这两人最后会成为无话不谈的知己。”

圣元帝哈哈大笑:“济之,朕跟你打最后一个赌,若你输了就进皇陵陪朕,等到了地下,朕让宗儿给你当徒弟。”

太傅还能说什么,有这样一个天下绝无仅有的好徒儿在前面等着他,他只能努努力输进皇陵。

与太傅聊开后,圣元帝不再犹豫,太祖皇帝和太宗皇帝都做出了正确的选择,而被他们两人一同选中的自己也不会看错,三子肯定会带领大安王朝走向另一个高峰。

圣元四十三年十月初十,圣元帝退位,移居养心殿成为太上皇,腊月二十七皇太子继位,次年改元“昭明”。

新帝登基后就是封后大典,新帝拟旨册封太子妃为后,百官劝阻,皇后是天下女性的表率,不说贤良淑德,她起码得是个女人吧。

新帝认为很有道理,转头就废六宫,封太子妃为皇夫。百官都懵了,这不是封号不对的问题,而是人选不对啊。

新帝大发雷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们到底想怎样?要不这个皇帝你们来做,要不按圣旨办事,两个都不选的趁早回家去。”

新帝不听劝,众臣就想到了太上皇。太上皇在位时,他们好歹还能摆一摆桌子,到了新帝这里,他们就成了被挑挑拣拣能不能上桌的人,这怎么行?

于是他们跪在养心殿前求太上皇出面劝阻新帝收回成命,太上皇正在教他的好孙儿认字,听了太监的话后皱起眉头:“告诉他们,朕管不了皇帝的事。”

又用手捂住好孙儿的耳朵:“让他们就当朕不在了,逢年过节的来看一眼就行。”

有几个老顽固自恃资格老,跪在门口痛哭流涕,吓得小皇孙眼睛一直往外飘,太上皇怒了,你们掌控不了皇帝,就来欺负朕这个老人家是吧。

于是大步走出门骂道:“当初他还只是个皇子朕就阻止不了,现在他是皇帝朕拿什么管。”

说着说着更加生气了,恨铁不成钢道:“你们要是有在朕这里打滚撒泼的厚颜无耻,就该在他还是太子时把女人塞到他床上。”

骂完后太上皇浑身舒畅,当初为赐婚这事他没少被大臣们抱怨,现在该是让他们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太上皇衣袖飘飘地走了,留下一群老臣在那面面相觑,什么?那、那他们……

养心殿的闹剧传到安庆绪耳里,他想着父皇终于做了一回好事,把他主动求娶夫人的事公诸于世,这下应该没人会再来烦他了。

而身为当事人之一的王龙客,可没空搭理这些流言蜚语,他正忙着说服安庆绪同意给安思和生个弟弟或者妹妹。

王龙客的想法是,自己家就一个弟弟,安庆绪那边嫡亲的也只他一个,就算把近的远的都算上,那也一只手数得过来,而那些人家里的孩子,不是太大就是太小,都不好与齐思和作伴,虽说以后会有臣子家的孩子进宫,但哪有血缘关系的兄弟姐妹亲近。

安庆绪的想法是,身在皇家有兄弟并不是好事,夫人口中乖巧可爱的女儿确实很让人心动,但这点心动放在夫人生产的危险面前,就不值一提了。

安庆绪态度坚决,王龙客只好背着他偷偷喝药,晚上又故意勾着他,想着只要怀上了诸事皆宜。安庆绪不明就里,但夫人投怀送抱他没有拒绝的道理。

几个月后,两人午膳时王龙客对着一桌爱吃的菜不停恶心,安庆绪看着眼熟,叫了何御医来,果然是怀孕了,气得他当场冷笑一声便甩袖而去。

安庆绪真的要气死了,夫人晚上这样那样居然只是为了要孩子,难道自己这个人就不值得他这样那样?难道自己伺候得他不舒服?

安庆绪还很委屈,孩子总是要脱离父母成材的,只有夫妻才能相伴到老,他只想夫人健健康康的,两个人长长久久的,夫人一点都不理解他的苦心,还欺骗他。

王龙客没意料安庆绪反应这样激烈,但一想到他不是气自己先斩后奏,而是气自己不在意身体,就更加愧疚了,于是把安思和打包送到养心殿让父皇看顾几天,着急哄人去了。

安庆绪只是一时气急又不想跟夫人吵架才避开的,现在见夫人主动示好,一副惴惴不安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再大的气也消散了,只怪自己考虑不周全,早早喝下避子汤就没这回事了。

两人说开后还讨论过胎儿性别,都说小孩子是最灵的,安庆绪便哄着安思和说爹爹肚子里那个是妹妹,但安思和偏不听坚持是弟弟和妹妹,安庆绪把这事当笑话讲给何御医听,没想到何御医肯定了皇子殿下的说法。

原先他就诊出有两条脉象,但其中一条非常微弱且断断续续的,他怕后续接不上就没说,今天倒是很清晰了,像这种一强一弱的滑脉一般都是龙凤胎。

昭明元年九月初九,皇夫王龙客经过一天一夜终于生下一对龙凤胎,昭明帝大喜,宣布全国地丁钱粮免除一次。

昭明三年五月,惮惮国投降,征南将军领二千精锐凯旋归来,昭明帝率领百官亲自到城门口迎接。

队伍中那个年轻俊美的千户在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中特别显眼,听说这是大将军的公子后,楼上厢房里的高门贵女纷纷不小心掉落了她们的帕子,可惜一片痴心错付,胡公子几鞭子甩起劲风,把飘向他的帕子吹落四处。

昭明八年九月初十,太上皇驾崩。时已荣养的太傅求见昭明帝,问他江山和美人哪个更重要,并告知这是他和太上皇的赌约。

人到中年的昭明帝沉默良久才开口道:“太傅,我与父皇不同。帝王之路并不只能独行,痛苦也不是必须的。”

一个月后,太傅在睡梦中去世,昭明帝尊孝文皇帝遗诏,赐谥文正,葬入皇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