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符申跟踪杨善的第五天,他不是变态,只是有些许的近乡情怯。他与杨善算是半个青梅竹马,两家母亲是闺中好友,经常一起出游,两人自然就认识了。小时候的杨善粉妆玉琢,粉嘟嘟的脸蛋,又大又圆的眼睛,奶声奶气的唤他符申哥哥,甚是可爱。
为什么说半个青梅竹马呢,因为在十岁以后,符申父母意外身故,他便随师傅云游四海去了。符申一直有写信给杨善,大约是今天到了哪里,做了什么事,碎屑小事都能洋洋洒洒写个三张,末尾还要嘱咐一句善善等我。等我回来娶你,这句话他只能在心底默念。
符申小心掀开一片瓦,探视屋里的情况,一个热气朦胧的浴桶印入眼帘,里面正坐着他朝思暮想的那个人。非礼勿视,符申立马别开了眼,心脏砰砰砰跳个不停,看一眼应该没关系,我就看一眼,他自我安慰道。就这一眼,让他再也挪不开视线。肖想之人正趴在桶沿小憩,露出整片滑腻的后背,热水微颤,好似在抚触他的肌肤。饶是他梦过多次香艳场景,这一幕还是让他心荡神怡。
又一天的调查结束,杨善有些疲惫,与三教九流周旋,难免会沾染一些不洁的气味,让他厌恶。龙客为他选的这座庭院就挺好,在闹市却远离喧嚣,院里只有一对聋哑夫妇,这前屋主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引了几里外的温泉水到后院的池子,泡温泉能让他睡的更安稳。
他奉皇上之命到这五华县已有数日,调查邪教玉轮教之事,他归纳这几天的消息,盘算着明天该去的地方和需打听的内容。就听得头顶一声啪嗒,像是瓦片破碎,虽然极轻,但在安静的房中,清晰得很。
“谁?”
杨善看向屋顶,目光如炬,快速抓过一旁的内衣套上,提剑追出去,只见院中站着一位穿青色衣服的男子,正看着杨善,那人剑眉星目,站姿挺拔,周身正气,实在不像是偷窥别人洗澡的宵小之辈。只是看向他的眼神好像有点奇怪,那是哀怨?不甘?委屈?
“善善?”
“?”
“善善。”
这世上只有一个人会这样叫,杨善突然想到什么,快步上前去抓那人的左手,手背上果然一个月牙型的痕迹,这是自己小时候咬的,是小杨善所有物的印章。他怔怔地望着眼前的这名男子,已经过去快十年,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等到这个人回来,以为十年前的分离就是结局。
“善善,我回来了。”
杨善甩开他的手,咬牙切齿说道:“符大侠,十年不见,你这重逢真是别出心裁。”
“善善,我们先回房,外面冷。”
内衣已经湿透,黏腻在身上甚是不舒服,被风一吹是有点刺骨的凉,杨善面色不善,当着符申的面把门关上。门外的符申吃了个闭门羹,但他还是很开心,善善一直都记着他,如同他挂念善善一样。不一会儿,杨善再次打开大门,神情冷漠,他穿了件墨绿色的长袍,显得腰身更细,符申在他身后默默用手比划了下,盈盈一握。
“符大侠,深夜造访,不知有何指教。”
符申委屈地说:“你以前都叫我符申哥哥。”
杨善冷笑道:“以前是以前,过去的事不要再提。我不知道你为何在这里,但我已不是十年前的杨善,也不会把你当十年前的符申。你我要是目标一致,倒还可以共事,如若针锋相对,那就势必拼个你死我活。”
符申连忙把皇上的手谕递过去:“是皇上让我来协助你一起调查邪教的事。”
杨善接过一看,确实是皇上的字,语气便软了下来,问道:“你不是跟你师傅云游四海去了,怎么会派你来?”
符申解释:“皇上一直想请我师傅出山,但我师傅淡泊名利,喜欢逍遥自在,不想入朝为官,又不好驳皇上面子,便让我来了。”
谈及正事,杨善也收起了小情绪,说道:“我倒是没想到皇上会跟你师傅有联系。”
“其实是王龙客,他跟我师傅有点渊源。具体什么原因我不清楚,只知道我师傅欠他一份人情,允诺日后会帮他做一件事。”
杨善点点头问:“那你来这几天了?可有查出什么线索?”
“…五天。”
看着对面的符申沉默不语、眼神闪躲,杨善脸色变得难看,嘲讽道:“呵呵,符大侠现在武功高强,叫我等好生羡慕。”
“善善我没有,今天真的是第一次偷看你洗澡。”
杨善一掌劈向他:“休要狡辩。”
符申连连避开:“千真万确,要不是第一次看,我根本不会发出声音。”
杨善又踢出一腿:“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善善,善善,我今晚前来真的是有要事相商。”
趁着杨善收腿起身,符申上前紧紧抓住他的手腕,匆匆说道:“你还记得大前天你在七落亭认识的那个人吗,当时我就在你后面,你与他道别后,他看着你的背影露出很诡异的笑,于是我就跟着他,那天晚上他去了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奇怪的很,说不定有什么线索。”
杨善收回手道:“那请符大侠带路吧。”
“你穿这身太显眼了,换身黑的吧。”
符申带杨善走的是天路,走屋顶对两人来说都不是难事,一会儿他们就来到城西的破庙。那是一座极大的庙,从挑高的门厅就可以看出,不知道这座庙为何落魄至此。进得门内,一座巍峨的大殿出现在眼前,杨善指指殿内问道:“就是这里?”符申摇头,指向屋顶:“上去便知。”
杨善看着对他来说有点高度的屋顶,坦然道:“那就麻烦符大侠助我一臂之力了。”
“这有何难。”符申无视伸出的手臂,揽上杨善的细腰,脚下用力,便跃起几丈高,又凌空几步,稳稳落在屋顶,他指着庙后的那片竹林道:“这庙后面是山,沿着这片竹林上去,在西面有个小水塘,那人就是去了那里。”
两人循着符申先前做的标记很快就找到了小水塘,水塘中央有一个正方形的木架,正好框着皎洁月亮的倒影,而此时的月亮在挂在空中好似伸手就可以摘取。杨善正要说些什么,符申按压他的肩膀低下头,示意他噤声。
两人蹲在月光照不到的阴影里,只见从竹林深处走出十个穿黑衣披风的人,戴着宽大的帽子,他们本是排成一队,来到水塘边便排成三排,领头的那人独自站在最前头。他们先是面向水塘作揖,然后十人齐齐跪下,对着月亮磕头,动作整齐,嘴里高呼“玉轮圣教,长生不老,太阴圣女,风华绝代”,如此三次后,领头的那人便站起来说话,离得远听不太清。
杨善拉拉符申的衣袖,用口语示意他走。两人回到庭院,确保安全后,杨善才道:“第三排中间那个人我认识,是前天我在街上遇见的少年。”
符申想了想,问:“是那个水果掉了满地的少年?”
“对,他叫陶甘,当时我扶他起来时,他露出了手腕,手腕上戴着一条上好的琉璃珠串成的手链,绿色紫色相间,非常漂亮,而那黑衣人手上也戴着那串琉璃,应该不会有第二个人。”杨善又问,“你上次去那里的时候,他们也是在祭拜月亮吗?”
符申摇头道:“没有,那天只有一个人,他在水塘边转了个圈就回去了。”
“难道因为今天是十五月圆夜?明天我们去找陶甘,看来他是个切入点。”
符申见杨善几次揉手腕,仔细瞧去,那里竟有一圈红痕,大步上前抓住他的手,惊道:“你的手怎么了?”又抓起另一只手瞧,上面竟然也有一圈红痕。
杨善不喜与人亲近,符申又靠的很近,他下意识后退一步,试图抽出两手无果,只有任他抓着,也不知道符申这些年怎么过的,虽然身高不及他,却力气大的很。
杨善后退一步,符申便上前一步,抓着两只手腕反复看,满脸愧疚道:“是不是刚才我捏的,我不知道,善善,对不起。”
那真诚的模样倒叫杨善不知如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