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杨善和符申早早来到阿福酒楼,挑了二楼靠窗的位置,恰好能望见前几日与陶甘相遇的那条街。
符申端着茶杯,边喝茶边打量对面的杨善,举止从容,姿态端雅。有些人光是静静坐着,就仿佛一副远山美景,而最寻常的茉莉花茶,在他手里也仿佛成了天上的琼浆玉液。
两杯茶入口,便见陶甘远远走来,边走边跟路人打招呼,不论男女老少皆满脸笑面。他这一路,送出三个果子,收到一把葱两个茄。
符申笑着对杨善说了句这小孩我喜欢,便探身出窗,高声唤道:“陶甘,上来。”
陶甘闻声,四下张望,直到路人指点才抬起头。见到杨善的身影时,脸上的先容更加灿烂了,立刻挥舞着手跑进了酒楼。
不多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楼梯间传来,陶甘气喘吁吁地冲到杨善跟前,胸口剧烈起伏,脸颊因奔跑而泛红,眼中却闪烁着难掩的惊喜:“杨大哥!”
杨善笑着起身请他入座,亲手斟了一杯茶推到他面前,待他连饮数口后,气息逐渐平稳,神色也安定下来,这才缓声介绍符申。
陶甘这才看向符申,只见他相貌堂堂,身上却又一股说不清的气质,与杨大哥截然不同。可奇怪的是,两人坐在一处,却又让人觉得分外和谐。
介绍过两人后,杨善便开门见山:“我特意在这里等你,是想请你帮个忙。你也知道,我并非五华县人,此行一是为生意,二是想求道。听闻五华县有个玉轮教,名声颇响,我这几日打听下来,入教需熟人引荐,我在此只和你熟识,不知你能否为我引荐一二?”
陶甘脸上的笑意顿时凝固,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见对面两人神情微露惊讶,他心里一慌,连忙低下头,避开他们的目光,支支吾吾地说道:“杨大哥……你若是想求道,不如试试佛教和道教。当今天子推崇道教,道观遍布天下,有声望的道长比比皆是,而玉轮教……不过是个小教。”
杨善见陶甘似有难言之隐,便温声解释道:“我不入佛道两教,自是因为那两教不能让我如意。玉轮教名声远扬,慕名而来的人不少,我也是其中之一。”
陶甘更加紧张了,手指不自觉地搓着衣角,眼神闪烁:“杨大哥,如果佛教和道教不能让你如意,那么玉轮教……更不会让你满意。”
杨善见陶甘神色明显不对,连忙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语气温和:“陶甘,你有难处,我自不会与你为难。”又给他添了杯茶,见陶甘神色稍缓,继续道,“我只是想了解玉轮教是否是我所求的道,如果它不是,我也不会勉强自己。”
杨善耐心地哄了一会儿,再三保证如若发现不合适便立马退出,这才让陶甘勉强点头答应,愿意带他去见组长。
一路上,陶甘再三叮嘱,语气紧张:“杨大哥,在未受训之前,可以随时退出,不会有任何损失,你一定一定要想清楚!”
符申在一旁听得耳朵生茧,很想问一句,你说得那玉轮教仿佛洪水猛兽,怎么你自己就不怕?又担心惹怒这小孩,到时候不理他们,于是按下这话,只不声不响地跟着。
不一会儿,三人走到一座宅子前,大门敞开,院内一位正劈着柴男子,竟是他们在七落亭遇到的那人。杨善与符申对视一眼,心中皆涌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在陶甘离开后,那位被称作组长的男人放下斧头,擦了把汗,目光直勾勾盯着杨善:“从你第一次出现在五华县,我就一直在关注你。我知道,你入教目的不纯,但我不在意,而且我还可以把你引荐到云州那边的分教。”
明知他们目的不纯,却不揭穿,还主动伸出援手,自然另有所求。杨善没有辩解,只是平静地问道:“你想要什么?”
组长的目光贪婪地落在杨善清俊的面容和别致的身形上:“我喜欢漂亮的男人,尤其是像你这这高傲自洁的,只要你陪我睡一觉。”
从一进门开始,就一直忍受那贪婪目光落在杨善身上的符申,终于按捺不住,立刻拔剑怒道:“你痴心妄想!”
杨善伸手拦住符申,神色不改,淡淡开口:“我如何信你?”
那人得意地瞥了眼符申,转身从屋内取出一张纸条,在杨善面前展开:“这是引荐信。云州那边的玉轮教规模更大,教徒更多,据我所知,还有几位重要人物在那边。”
见符申眼神越发阴沉,他又补充道:“除了引荐信,还要一道密语。这信是我的诚意,晚上戌时,我等你来。”
杨善面无表情,伸手接过纸条,拉着符申转身离去。
陶甘并未走远,在路口等了好一会儿,才见到符申和杨善出来,忙上前问道:“杨大哥,怎么样?”
杨善将纸条递给陶甘看,又问起密语的事,得知这确实是流程之一后,便告别陶甘,回到庭院。
杨善径直进屋,留下符申在外发泄怒火,他本可以轻而易举地杀了那人,把他挫骨扬灰,但线索中断,显然不是杨善所愿。
“别为难那些花花草草了,不如来帮我找找哪个是逍遥散。”杨善提着一个包裹出来,放在桌上散开,“难不成,你真要我陪他睡觉?”
逍遥散,一种能让人欲仙欲死的奇物,只需一小口,便足以让人如梦如幻,分不清真实与梦境。
戌时一到,杨善准时出现在院子里。为了计划顺利,他特意打扮一番,玉冠束发,穿着月白华服,衣襟上绣着淡紫色祥云纹,腰间束着同色腰带,盈盈腰身尽显,真真所谓公子世无双。
那人目光深邃,仿佛要将杨善整个吞入眼中,贪婪之意一览无余。
杨善让符申留在外头,自己随那人进屋。对方伸手揽上肩头时,他侧身躲开,莞尔一笑,声音清丽:“别急,夜还很长,我们先喝一杯吧。”
第一次见到杨善的人,都会被他的外表所迷惑——仪表堂堂、风度翩翩,一颦一笑都恰到好处。尤其当他想讨好某人时,眼角眉梢都带着几分妩媚,更让人沉溺其中,难以自拔。
符申武功高强,听力非凡,屋内的话一字一句都清晰地传入耳中,他不禁握紧了手中的剑。善善是他的明月春雪,他视若珍宝,如今竟被人如此轻薄。符申瞋目切齿,恨不得踢门进去,将那个混蛋挫骨扬灰。
伴随着重物落地的闷哼声,门被推开。杨善衣冠完整,淡然开口:“符大侠,能不能打我一掌?度过了这么激烈的一晚,如果身上什么痕迹都没有,那岂不是很假。”
等来的却是符申的靠近,厚重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杨善不假思索地迎上去,轻轻回抱对方,微微张唇,便把流连在唇上的灵舌引入口中,上好三味酒清冽的味道在两人唇舌中传递。
趁着半息的换气间隙,杨善颤声道:“脖子。”符申便毫不犹豫地转移目标,他先用舌尖轻舔,惹得杨善身体一颤,再重重吮吸舔弄,直把人弄得娇喘连连。
吻够了,两人靠在一起,在草堆上休息。符申杨善裹紧披风,低声说道:“你睡吧,我帮你看着。”
杨善闭上眼睛,就在符申以为他睡着时,他轻轻依偎过去,紧紧抱住符申,解释道:“我没有让他碰我。”闻言,符申把他抱得更紧。
第二日天还未亮,符申轻轻推醒杨善。杨善进屋,只见那人直挺挺躺在床上,下身盖着薄被子。显然是符申整理过,没让他看到污秽之物。
杨善用力扯了扯衣领,露出脖子下整片红印,又轻轻拨弄发冠,让几缕发丝松散落下,让自己看上去极为狼狈。
那边厢,陶甘放心不下,便决定去组长那里探探口风。他刚进大门,就见杨大哥脚步踉跄地从屋内出来,脸色惨白,嘴角和脖子上满是红色痕迹。
饶是他十四五岁不识情欲,也明白那意味着什么。他冲冠眦裂,犹如小牛般冲进屋内,只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他咬牙切齿地扑向组长,骑在他身上用力掐着脖子怒喊:“混蛋!混蛋!我杀了你!”
组长人高马大,比陶甘足足高出两个头,放平时陶甘根本动不了他分毫,奈何他一夜荒唐,身体虚弱,被发疯的陶甘死死掐住要害,甩脱不了,眼睛一翻昏死过去。
杨善连忙示意站在一边的符申去帮忙,符申假意去拉陶甘,却并未控制他的手脚。陶甘被拦住,愤怒中用力踢向组长下身要害,一下接一下,边踢边怒骂:“混蛋,你去死吧,去死去死!”
杨善怕引来邻居围观,到时候不好收场,只得上前出手将陶甘砍昏。符申抱起软下去的身子,假装道:“这小孩哪来的力气,我竟拉不住。”
三人回到庭院,杨善立马吩咐道:“我们得马上离开这里,等那人醒悟过来,怕是走不了。”
符申指指床上的陶甘问怎么办,杨善并没有犹豫:“带他一起走。他在这里无亲无故,又因我得罪了组长,继续留下恐怕日子难过。而且,这孩子,我也很喜欢。”
等陶甘醒来时,他们已经在前往云州的马车上。杨善担心他再次做出极端之事,只得将自己调查玉轮教,以及假意迎合组长的事说明,让他相信真的什么都没发生,一切都是假的。
陶甘抱着杨善哭得稀里哗啦,带着些许劫后余生的庆幸,才断断续续说出了自己的遭遇。
他原本有一个幸福快乐的家,可自从父母加入玉轮教后,一切都变了。他们不再关心眼前的生活,只想着死后怎么上天堂享乐。为了追求所谓的“天堂”,父母竟不惜放火自焚,要不是邻居及时发现,陶甘可能早已葬身火海。
陶甘痛恨玉轮教,而自己加入其中,也只是为了查明当年父母自杀的真相,他始终不愿相信温柔的母亲会带着他一起赴死。
陶甘哭得眼泪鼻涕一把,杨善只能递过去一方手帕。陶甘吸了吸鼻子,又哽咽着说自己有多喜欢杨大哥。从第一眼见到就很喜欢,不希望杨大哥加入玉轮教,重演父母的悲剧。
在外面赶车的符申心道:怪不得这小孩见到善善被欺负,竟比我还激动。果然是个有情有义的小孩,善善带他离开,也算是双向奔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