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胡斐和玉书来到药王庄,无嗔大师便成了最忙的那位,每天给胡斐诊脉查看伤口,还要根据病状进展更换药方,另一边要指导徒弟制毒解毒方法,然后还要躲避身后那只烦人的跟屁虫。
清净的早上,药王庄大庭院闪过一前一后两条人影,前面的黄色身影几个跃起,衣袍一甩闪进房内,伴随着一声砰的巨响:“你死心吧,我不会教你的。”
紧随其后的是那名叫“玉书”的跟屁虫,他紧急后退几步,离那差点摔在他脸上的门远点,哀求道:“大师求求你,给我一些毒药吧。”
好话说尽大师都没理他,仔细听房里也没动静,他心思一动,大声说道:“大师和我哥什么关系,我哥都说了,他说你们….”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探出头来的大师神色慌张,四处张望,连连反驳道:“你小娃别乱说,我跟你哥可一点关系都没有。”
玉书当然知道大师和哥哥没关系,但他们应该认识,他想着也许大师会看在他哥的份上对他友善点,但是看到大师慌乱紧张的模样,难不成他和我哥真的有什么?
自胡斐开胸后半月有余,这小娃一直缠着自己要学制毒下毒,长得乖巧可人,但是缠功了得,不达目的不罢休,大师无奈说道:“你这小娃不知天高地厚,毒药我是不会给你的,给你些救命的药倒是可以。”
玉书乖巧的跟在大师身后进屋,房间不大,没有多余的装饰,左边是两个到顶的大柜子,格子里放着各式各样的瓷瓶,而在柜子对面是一张巨大的木桌,上面放着文房墨宝还有几个贴着纸条的小白瓷瓶,目之所及,除了这些东西再看不到其他。
玉书还记着程姑娘先前说的,这房不知何处就被下了毒,两手背后不敢乱碰,眼睛打量这个看上去很普通的房间,不像制毒造毒的,倒像个卖瓷瓶的展厅,有几个确实挺精致。
大师在柜子间游走,嘴里念叨着什么,在一处停下,从上往下数了三格,拿了最中间的那个瓶子,说道:“这药虽然不能让人起死回生,但快死的人吃上一颗,还能再活个几天。”
那是个非常普通的白瓷瓶子,瓶身上无一字,玉书打开盖子见里面有三颗,满意地笑道:“多谢大师,我一定会慎重使用,不辜负大师的一番心意。”
大师赶紧把人请出房:“好好好,你走吧,以后不要在你哥面前提起我,我也不想听到他的名字。”
哥哥、阿善还有胡斐一人一颗刚刚好,玉书心里想着,欢快地向竹林小屋跑去。胡斐开胸手术后,无嗔大师便以静养为由把他安排在厢房后面的竹林里,玉书怕胡斐无聊,每日都要去陪他说话聊天。
说是竹林其实也没几株竹子,出了连廊门洞,玉书一眼便看到坐在窗边言笑晏晏的两人,一个丰神俊朗,一个貌美如花,看来郎才女貌非常相配的一对。
程灵素说:“胡大哥,师傅说山药有助于你肝脏恢复,这是我特意给你烧的,你尝尝。”
“程姑娘,谢谢你最近的照顾,我感觉身体好多了。”这话胡斐说的真情实意,无嗔大师说身体未痊愈前,得少食多餐,程姑娘便不嫌麻烦地给他做一日六餐,只是这份情自己不知该怎么还。
程灵素笑的灿烂,说道:“胡大哥不用客气,这是我该做的,你现在只要想着把身体养好就行。”
胡斐点点头,转头看到窗外不远处站着的玉书,刚要喊人就见他转身跑开,没一会人就没了影,程灵素笑道:“胡大哥,傅公子肯定是去找我师傅了,这几天他一直缠着我师傅要学下毒方法呢。”
玉书有些懊恼的蹲下,平缓急促的呼气,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胡斐和程姑娘郎才女貌一对才子佳人,自己本该上去打趣一番,乐得见他们脸红羞涩模样,为何现在落荒而逃的却是自己?
玉书呆呆看着手心的瓷瓶,良久才叹着气把瓶子放入怀里,为什么自己不愿见到程姑娘。程姑娘秀丽端庄又温柔体贴,她不仅说服无嗔大师给胡斐解毒,还无微不至地照顾他,自己的一食一餐也出自程姑娘之手,实在不该对她生出烦躁之情。
玉书站起身,这才发现不知跑到何处,反正应该是在药王庄附近,也不至于走丢,他便漫无目的地走着,任思绪飘扬。
脑中闪现哥哥被皇上抱在怀里的画面,便是到了今日今时,一想到哥哥心里不再只有自己一个,玉书还是会难过失落,但见到胡斐和程姑娘一起,他不仅难过失落,心里还酸酸的,带着点委屈。
我想着把好东西分给你,你却跟程姑娘眉来眼去。这是一种未曾有过、不知从何处生出的嫉妒之情。
如果见不到哥哥他会想念,想哥哥对自己的宠溺,自己不该惹他伤心,但见不到胡斐,他就会想他此时在做些什么,是不是同自己一样…
玉书惊讶的发现在自己思绪里出现的那两个字是——思念!如果我对胡斐是这种感情,那就不奇怪我对程姑娘的态度,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玉书想到了青楼里,胡斐拒绝姑娘的投怀送抱,却抱住了假装摔倒的自己,那时自己只觉得惊讶,现在想想可能还有些窃喜?画面一转是樊花镇的庙会上,胡斐身端体直,架箭从容,五箭正中靶心,送了他想要的猫猫,他说…
“你想要,我便为你赢得。”低喃着这句话,玉书的手不自觉摸上唇,他想到了那个晚上的吻,胡斐靠近时灼热的气息,压在自己唇上的重量,以及舌尖触碰时的湿润。
跟哥哥亲吻完全不一样的感觉,一朵漂亮的红云轰然现在脸颊,玉书哀叹一声,双手捂着发热的脸,却怎么也掩不了两只红彤彤的耳朵,这可真是。
大事不妙!玉书沉浸在回忆里,并没有注意脚下的路,没想到前方是一个斜坡,他一脚踩空,身形一晃就要坠下!千钧一发间,一道白绫从后方飞来,缠住了玉书的细腰,把他拉回地面。
白绫那头是个一身翠衣的姑娘,那姑娘收回白绫单脚跪下道:“小少爷,我是王爷的影卫落花,是奉王爷之命保护小少爷的,刚才情急之下出手,请小少爷恕罪。”
玉书正欲问话,身后林中传来一男一女的呼叫声,由远到近,是程灵素和胡斐两人,落花对他点点头,足尖一点消失在林中。
胡斐餐后在庄里附近都没找到玉书,又见他午时还未归,担心他在山里迷路,此时见玉书没事,身上也没有伤口这才放心下来,问道:“玉书,你饿不饿?”
玉书摸摸肚子,“本来没觉得,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点饿了。”又看向程灵素说道,“程姑娘,让你担心了,我们回去吧。”
程灵素看着并肩前行的身影,难过的想,只要有傅公子在,胡大哥便不会看她一眼,即便他不在,胡大哥也心心念念。师傅说的没错,胡大哥看傅公子的眼神,和看自己的不一样。
玉书在竹林小屋吃了饭,程灵素还要去照顾她培育的那一堆宝贝花草,房中就剩下他们两人,胡斐问道:“玉书,你要不要上床睡会儿?”
看着小屋内唯一的床,玉书歪头问道:“胡大哥,这房内只有一张床,等下你要休息怎么办?”
胡斐觉得今日的玉书有些奇怪,往日自己这么一说,他便毫不犹豫的脱鞋躺下,还会给自己空出半张床,今日怎么不好意思起来了。
玉书见胡斐不答,又问道:“我上次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胡大哥。”
“我们来到药王庄的那晚,无嗔大师说你看我的眼神不像个好人,我当时问你是不是喜欢我,你没有回答。”
“也许是无嗔大师看错,也许,是我想错了。”
玉书难掩失落之情,那双好看的凤眸低垂,眼睑微颤,像是马上就要哭出来,胡斐何曾见过他如此悲痛欲哭神色,只觉得心都要碎了,情急之下抓着玉书的手说道:“玉书,我喜欢你。”
“是那种男人对女人的喜欢,不我不是说你是女人,我的意思是,我喜欢你。“情思说出口便不再忐忑不安,胡斐握着玉书的手,眼神坚定,“玉书,我喜欢你,就像天下所有夫妻对彼此的感情,我希望与你成为他们那样的关系,和如琴瑟,白头相守。”
玉书凝视着那双又大又圆的眼睛,倒映在其中的是自己清晰可见的身影,看到了真诚炙热和毫不动摇的坚定,他反手握住胡斐的手,缓缓说道:“我并不反感,如果那算一个吻的话。”
原来那晚他醒着,胡斐的俊脸刷的一下红透了,像个煮熟的虾子,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玉书破颜微笑,说道:“胡斐,我们在一起吧,也许将来会有不同的结果,但是此刻我想与你同行。”
胡斐郑重地点点头:“好。”